王怀宇《芬芳大地》:扎根黑土地的多维叙事

乡土题材一直是中国文学创作的重要“母题”,伴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不断深入,文学领域不断涌现出兼具时代温度与现实深度的乡土文学作品,王怀宇的长篇小说《芬芳大地》即是其中之一。该小说最初发表于《中国作家》文学版2022年第2期,是2021年度中国作家协会重点作品扶持项目,也是王怀宇近年来创作的“家乡三部曲”中的一部。由其改编的三十集电视剧剧本《芬芳大地》刚刚斩获了第三届《中国作家》阳翰笙剧本奖最佳电视剧剧本奖。在乡村振兴的时代背景下,小说以主人公赵二良和老叔培育良心水稻为中心情节,巧妙地串联起父母、兄弟、爱人、同学、同乡、同事等丰富的人物群像,向读者讲述了东北新农村建设者寻根返乡的精神成长与艰难曲折的创业故事。

一、时空交织的叙事架构

在长篇小说《芬芳大地》时间维度上,作者以赵二良童年经历、艰苦求学、城市生活、返乡创业的生命轨迹为主线,串联起坚守传统农耕智慧、坚持种植“良心稻子”的老叔和金稻村从传统耕作到智慧农业的时代变迁。在呈现个体命运跌宕起伏的同时,折射出乡村振兴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必然会面临困难与挑战。例如,赵二良的成长之路充满坎坷与起伏,童年面临画农民画、种植良心稻子的理想被父亲剥夺,高考落榜复读等成长困境;成年后的他“被同质化严重的城市生活和极度虚无的人生追求所裹挟,始终找不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业是什么。”[1]在找到内心真正选择,毅然走上返乡创业之路后,赵二良的创业之路也充满坎坷,面对着资金短缺、技术瓶颈、市场风险等挑战。透过赵二良的成长之路,读者可以亲历乡村耕作方式的变革与乡村振兴绘就的新画卷,而这些内容的展现并非作者的凭空想象,是在大量走访调研的基础上加工勾画而来。作者在小说创作前多次深入吉林乡村,亲眼看到了乡村振兴战略为乡村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以文学之笔展现新时代乡村蓬勃发展的同时,也让人们看到了乡村振兴光明前景与美好未来。

在长篇小说《芬芳大地》的空间维度上,作者将自然生态、文化传承、城乡对照等多种命题嵌入空间维度,进一步拓展了作品的叙事张力,也使得乡村振兴主题意蕴更加深远。一方面,小说引言部分即以地理空间的带入,点出了金稻村的今昔对比:“金稻村过去不仅因盛产优质有机水稻而得名,还是远近闻名的农民画之乡呢。可现在不行了,水稻质量越来越差,村民们都忙着喝小酒、耍小钱,已经很少有人琢磨农民画了。”这些描写让读者尚未进入作品,就被笼罩在金稻村生态恶化、村民精神贫瘠的哀叹里,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内容表达,而是利用空间对比呈现金稻村生态与文化凋敝的双重隐喻。另一方面,城乡空间的对照成为本文叙事的重要支点,展现了赵二良在城乡二元对立下的生存困境。在乡村,赵二良亲眼目睹到老叔辛苦劳作、坚守理想却无法摆脱贫困枷锁;在城市,他想融入其中,却面临就业、住房等问题的困扰,无法找到归属感。面对城乡二元对立带来的困境,赵二良选择了还乡,决心带领村民共同致富,改善家乡面貌,而他的主动回归,也象征着在乡村振兴道路上无数为乡村建设勇于奉献的有志青年的回归。

小说尾声部分,当“赵二良望着那无边无际的金色稻浪,又想起了亲爱的老叔,当初正是老叔教给了他善良的品性和顽强的坚守精神。”此时,时间与空间叙事在文末交融,普通人的命运与时代奏出交响,正如白杨教授所说:“王怀宇的文学世界更多展现的是乡土世界的时代性变化,以及城乡之间的生命体验差异,他是立足于吉林大地书写社会变革和置身其中的普通人的命运。”[2]。赵二良彻底回归黑土地,完成了良心体系的代际传承,也让传统农耕智慧与现代农业完美契合。

丰收的稻田 来源/图虫创意

二、情节设置中的主题深化

良好生态是乡村全面振兴的基础保障,在乡村全面振兴中具有重要意义。在“童年趣事”一章中,作者设计了儿童时期的赵二良和玩伴一起抓山雀的情节,当抓到的山雀被同伴杀死后,“赵二良跑去稻田里找到老叔,委屈得直哭……‘我不是想打死山雀,我是要抓到活的回去养着。’赵二良哭着说。‘那也不好,山雀还是在田野里飞着好,它们吃害虫,对水稻生长有好处。’”这类情节与主旨表达并非无涉,它们折射着人物的灵魂,建立着读者与作者在世界观上的共鸣。”[3]这些叙事引发了读者对如何建立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关系的深刻思考,强化了乡村振兴主题创作中对于生态环境的深度关注。

王怀宇在小说后记中曾提到:“乡村的发展进步和巨大变化以及村民物质生活上的改善都是有目共睹无可置疑的,然而广大村民的文化精神生活质量仍然是令人担忧的。这二者的不同步让我产生思考,也让我感到关于乡村人的精神生活和文化意识,这里面一定有许多故事可以挖掘。”乡村建设既要塑形也要铸魂,农民既要口袋富,也要脑袋富。因此,在小说中作者塑造了一个有文化基因传承的金稻村,作品中多次提到“农民画”,比如老叔教赵大良、赵二良学习农民画的情节,全福爷儿子画得一手好农民画却因贫穷娶不到心爱的女子而发疯的情节等,都服务于乡村振兴中文化振兴的主题。最后“在赵二良开发金稻粳米产业之后,全福爷又开发了金稻村的农民画产业,使金稻村真正成了集乡村旅游和文化旅游为一体的社会主义新农村。”这些情节的设置让作品的叙事更加多元,主题更加深化,也与作者“农民一天天地变得富裕起来,我更希望农民的精神文化生活也能变得越来越丰富多彩、越来越深沉厚重”的美好愿景相契合。

三、象征与隐喻的叙事手法

长篇小说《芬芳大地》中丰富的象征与隐喻构成了其叙事的另一个重要维度。“良心稻子”是贯穿全文的中心意象,它指代绿色有机的种植方式,也象征着乡村社会中那些未被功利侵蚀的价值观念与道德标准,它是老叔一生的追求,也是一直支撑赵二良返乡创业、克服种种苦难带领村民共同致富的信念支撑。当返乡的赵二良接续老叔种植“良心稻子”后,善良的品性和顽强的坚守精神也完成了代际传承。在赵二良的感染下,金稻村村民的精神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反对“良心稻子”种植的李勇浩也变得越来越有责任感,还亲口承认当年自己对种植有机水稻确实没认识上去……“良心稻子”带来物质丰收的同时,也为金稻村的蓬勃发展注入了强大的精神力量。

“山雀”这一意象也成为文中的重要意象。赵二良童年记忆中的山雀自由快乐,它们有树林的庇佑,有丰富的食物,带给他很多美好快乐的回忆。当长大后在城市挣扎的赵二良,再次看到城里的麻雀无处藏身,幼崽被工人闷死在空调口,两只成年麻雀在洞口上方急飞惨叫的情景时,这一意象得到了深化,“一方面是隐喻着背井离乡来城市打拼的农民工终究没能在这里找到内心的归宿,激起了赵二良深深的共情与怜悯,也进一步激发了赵二良逃离城市、回归乡村寻找精神家园的想法。”[4]另一方面,也引发了读者对生态环境恶化、人对自然生灵的冷漠与无视的担忧。小说的名字“芬芳大地”本身也是一个象征,既指无边无际的金色稻田泛起的阵阵稻香,也指乡村文化在金稻村落地生根开出的文化之花,还暗喻老叔对良心的坚守浇筑而成的精神之花。这些意象与象征不是作品的简单装饰,而是与通篇叙事水乳交融,共同承担着表达主题的功能。它们如同一面面镜子,共同映射出乡村振兴这个宏大主题。

长篇小说《芬芳大地》在叙事策略与主题表达融合上提供了有价值的文学经验。它将多线叙事、情节设置和象征隐喻有机结合,使乡村振兴这一时代命题获得了饱满的艺术呈现。这种叙事策略使得个人命运与时代变迁、物质进步与精神觉醒、生态文明与文化传承等多重命题融入乡村振兴的大主题下,得以同频共振,而《芬芳大地》目前正在进行着影视剧转化,希望它能以另一种艺术形式再次开出绚烂之花。(作者:高莹)

参考文献:

[1]叶一格:“良心稻子”的精神还乡——解析王怀宇长篇小说《芬芳大地》的人物成长与文学隐喻.当代作家评论.[J]2022(4)

[2] 白杨:记忆、空间构成与黑土地上的生命故事——王怀宇“家乡三部曲”的文学地理意义.当代作家评论.[J]2022(4)

[3]胡平:黑土地上的耕耘之歌——读王怀宇长篇小说《芬芳大地》.中国作家[J]2022(2)

[4]叶一格:“良心稻子”的精神还乡——解析王怀宇长篇小说《芬芳大地》的人物成长与文学隐喻.当代作家评论.[J]2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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