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人物｜罗海香：26万公里，乡间路上“医”路生花
“五一”国际劳动节之际，贵州省劳动模范和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在贵阳举行。黔南州贵定县云雾镇摆谷村村医罗海香荣膺“贵州省劳动模范”。这是继“十大最美乡村医生”“全国岗位学雷锋标兵”等殊荣之后，罗海香获得的又一项荣誉。今年是她迈入从医的第四十个年头，39年来，她就干了一件事——用所学医疗知识守护一方群众健康。
这39年里，她的足迹遍布整个摆谷村，从最初的“铁脚板”行医，到“两轮铁马”行医，再到开着轿车行医，罗海香行医出行方式的变化，也是一部浓缩的中国乡村医疗进化史。她的行医足迹超26万公里，这不仅是距离的累积，更是一个医者用生命丈量的信仰之路。
铁脚板丈量信仰：15岁少女的“春苗”梦
罗海香从医的“种子”，要从一部电影说起。四十多年前，电影《春苗》在贵定县云雾镇谷撒公社露天放映，少女罗海香在角落里看得津津有味。荧幕上，赤脚医生田春苗在田间奔走的身影，让罗海香对医生有了向往。“春苗能救全村人，我也能！”她对着星空发誓。
罗海香为病人查看喉咙发炎情况
“那时不懂救人难，只觉得当医生威风。”她笑着回忆，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
机会出现在1984年，贵定开始培养乡村医生，每乡吸纳一名好学年轻人。谷撒卫生院老院长罗朝远想到了罗海香。推开罗家斑驳的木门，劝说罗海香父母：“娃是学医的料！”父母望着家中六个孩子，最终咬牙凑出30斤粮票，将15岁的她送进贵定卫校。毕业后，罗海香回到云雾镇谷撒卫生院，成了“现实版春苗”，开启了医生的职业生涯。
贵州深山，村寨散落如星。罗海香背着药箱翻山越岭，徒步行医。夏日毒蛇盘踞山路，八旬老人颤巍巍递来竹杖：“带上防身！”冬日凝冻刺骨，她踩着冰碴深一脚浅一脚。寨里老人感慨：“小罗妹的脚板比马蹄铁还硬！”
罗海香走村串户为群众看病
9年后，罗海香考上黔南州卫校进修。毕业后，她在镇政府的支持下，回到摆谷村开卫生室做村医。与在谷撒卫生院相比，村卫生室的工作量更大、更具体，罗海香直接对摆谷村16个寨子1600多名群众的健康负责，面对行动不便的患者，还要上门服务。
罗海香走村串户为群众看病
1999年的一个深夜，怀孕八个月的罗海香为诊治寨上发病老人，返程时手电筒骤灭，踏空跌落高坎。昏迷中醒来，腹部隐隐作痛。回到家后，她大出血被丈夫紧急送进医院。三天后，她在病床上失去孩子和子宫。“歇歇吧！你这身子经不起折腾！”丈夫含泪劝她歇息。
康复后，罗海香如常回到卫生室坐诊，她说：“这条路，我得走下去。”
骑铁马冲破山雾：罗嬢嬢“飞”着去看病
大山中，徒步行医，加之是女性，罗海香的效率并不高：“远一点的患者，一天只能看几个。”
纯靠脚力，服务不了几个乡亲，患者等医生也煎熬。2010年，摆谷村盘山公路通车，像条白练钻进大山深处。为了提高出行效率，罗海香决心学骑摩托车。这一年，她已41岁。
档位怎么挂？离合怎么松？半坡如何起步？零基础的她拜师苦练，村卫生室前的马路成了训练场。借助斜坡势能“铁马”跑了起来，“突突突”摩托车引擎惊飞一群白鹭。学成后的罗海香成就感爆棚：“以后看病，我‘飞’着来！”
“铁马”的“驯服”，结束了她徒步行医双脚丈量摆谷村的历史。
出诊归来，后视镜里，药箱绑带在风中翻飞，像面倔强的旗帜。村民扛着锄头奔来瞧，孩子们追在车尾喊：“罗嬢嬢会飞！”
“和春苗比，我多了一对车轮。”暮色中，罗海香回忆起电影《春苗》：“当年春苗还面临用药稀缺，现在咱们药品不仅量足而且品类多。”
罗海香为患者挑选药品
十年间，罗海香先后买了两台新摩托车，后来爱心人士又送了一台。“车技不过关，少走云贵川。”江湖传言云贵川路难行，对于大龄学车的罗海香更是吃力，“三台车，有两台已摔坏。”罗海香自嘲。
云雾镇的路坡陡弯大，每遇下雨必有碎石和淤泥，一不留神车轮在淤泥上打滑，很可能就是人仰马翻，药箱甩飞。
这些年，罗海香对摩托车的性能和摆谷村的道路熟稔于心。俨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记得一次行医途中，罗海香见两个骑车男子停在一个陡坡前，根本不敢继续前行。她“滴滴”按了两下喇叭，主动给对方做示范……车子稳稳下坡后，她回头喊道：“跟着我！”
开轿车下乡出诊：打造四轮“移动健康站”
再见罗海香，是在摆谷村卫生室，她正在室外洗自己的轿车。“老伙计脏了，给它洗个澡。”她笑着说。
这辆轿车是2017年买的。那年，罗海香骑摩托车摔跤导致严重骨折住院，加之冬天寒风吹得脸生疼，她就动了买轿车的念头。
这一年，罗海香已经48岁，考驾照、学开车，还来得及吗？
说干就干，罗海香克服各种困难，经过半年的学习，便顺利拿到了驾照。在她看来，相比于二轮“铁马”，四轮的轿车堪称“移动诊所”，车上可以备置更多仪器设备和药品，血糖仪、急救箱、电脑一应俱全。“更重要的是，不管外面天气炎热寒冷，车内总是很舒服的。”
罗海香上门为慢病患者做诊疗
换车后，罗海香总保持一个习惯：总将油箱加满。“如果油跑不了100公里，就不敢下乡，怕耽搁事。”
行医39年，罗海香的行医足迹累计超26万公里。她的事迹感动了无数人，2024年，有爱心人士捐赠了一台轿车。行医这条路，她一干就是大半辈子，3万多次的诊治记录，成为罗海香为乡亲们服务最有力的见证。
时间催皱了脸庞，岁月染白了发髻。人们对罗海香的称呼也由“小罗妹”变成“罗嬢嬢”，现在又有人喊她“罗奶奶”。从条件艰苦到设施越来越完善，罗海香的从医经历，也是一部浓缩的乡村医疗进化史。据统计，在黔贵大地上，像罗海香一样的村医有近3万名。
“和春苗一样，我们都是乡野的健康守护人。只不过我的山野，多了四个轮子。”车身洗净，罗海香坐进驾驶室轻踩油门，前往随访下一位慢病患者。沿途，山坡上的杜鹃花开得正艳。
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胡家林
编辑/李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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